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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8章 一周目(九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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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8章 一周目(九)

◎陰陽怪氣的薛纏纏,他生氣了?!◎

空間漂浮著一張金黃色的卡片, 卡片上是一個渾身是血的少年。

跟上次那副意氣風發的少年郎不一樣,此時的薛纏奄奄一息根本看不出他到底是死是活。

他緊緊閉著雙眼,神情平靜, 即使渾身是傷仍不曾呼痛。

路之魚一頓,握住阿厭的手不自覺一緊。

阿厭偏頭,問道:“怎麽了?”

他的眸色在夜間呈現出純粹的黑,低頭看人時總是給人一種認真註視你的模樣。

明明第一次見面, 他還是跟慕千裏差不多大的小孩, 現在已經比她高了一點。

路之魚擡頭看他, 不到兩秒便避開他的視線,“沒什麽, 腳崴到了。”

她垂下眼眸,纖長卷翹的睫毛輕輕一掃, 眸中情緒覆雜難辨。

她曾見過那般脆弱仿佛一碰就折的薛纏,在她獨有的那段記憶裏……所以她知道,過去的薛纏定不會是現在這個模樣。

她又想起了第一張卡片上的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,那個被稱為除妖界天才的人,那個會被薛家本家弟子嫉妒的少年。

君子如玉, 傲骨錚錚。

記憶中, 即便是在祠堂罰跪, 少年也會挺直了脊背,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皆是世家公子的秤。少年外貌雖清清冷冷,不愛寡言, 但內心敏感而柔軟,他明辨是非, 分得清好妖壞妖, 會放走良善又懷著孕的妖怪, 也會誅滅害人作惡的惡妖。

即便他會因為私自放走妖怪而受罰,也決不會有一句怨言。

不過……那都是記憶裏的那道身影了。

路之魚偏過頭又瞥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側,渾身懶散,即便身量端正,惡意仍舊不加掩飾,身上的魔氣更是毫無遮斂意思的少年。

兩個人的身影在她腦中重合而又偏離。

一個冷清一個散漫,怎麽想也不會像是同一個人的樣子,可偏偏……他們就是同一個人!

“你似乎……一直在看我。”

少年聲音突然響起,路之魚被逮了個現行,嚇了一跳,她拍拍自己的胸膛,側頭去看他,眸中掠過一絲好奇。

阿厭彎了彎眸:“你是想說,我是怎麽知道的?”不等路之魚回答,他便徑直道,“視線,我對視線很敏銳。”

不僅僅是視線目光的問題,他對人身上的氣息也異常敏銳,方圓十裏內,沒有一個人可以在他的目光下自由自在的活動。

路之魚了然的點點頭。

阿厭挑了下眉,眸中趣味溢出,笑道:“怎麽了?為何一直看我?”

兩人的手還緊緊交握在一起。

他的指尖十分冰涼,像是冬日凍結的寒冰,即便她的體溫源源不斷的傳導過去,也沒能見到把他焐熱。

往常的他身上不是散漫勁便是帶著不加遮掩的惡意,尤其是說話時,陰陽怪氣仿佛成了常態。

可當他正常說話時,少年音中卷著幾分溫柔,聲調放的極輕,睨望路之魚時,含笑的眼睛裏玩味一閃,掠過一抹掩飾不住的得意之色,眼角眉梢的笑意蕩漾開來,黑白分明的眼睛顯得愈發明亮,洋溢著一股興奮的異彩。

為何一直看他……

這個問題她也說不出來,總不能說……她覺得過去的薛纏很可憐吧,所以才想要看看現在他是怎麽樣的,用了多大的功夫將自己從過去轉變成現在。

恍惚間,路之魚又想到以前不知在哪兒看到的一句話——心疼男人,是女人不幸的開始。[1]

她光明正大的覷了一眼阿厭,見他仍舊好奇的望向她,後一秒收回視線深以為然的點點頭。

她沒有心疼,只是覺得可惜。

就是這樣。

“我聽說。”

少年安靜下來,聽她能說出個什麽。

路之魚莞爾,“心疼男人是女人不幸的開始,你覺得這句話準確嗎?”

準確嗎?

像是沒有想到她會突然問到這個與他們八竿子打不上的話題,少年一楞,緊接著唇角的弧度漸漸擴大,“為何突然問我這個?”

路之魚聳了聳肩:“有感而發。”

她倒是不怕阿厭因此想到別的上邊去,畢竟他也不知道她觀看了他的過去,故而膽大的說了實話。

誰料,阿厭聽完這話唇角漸漸沈下來,面上沒什麽表情的在問,“你心疼誰了?”

“賀公子。”

“哦。”阿厭垂下眼眸,嗓音也比之前要冷淡幾分,他頓了幾秒,緊接著忽地揚起聲音,譏誚道,“是啊,倘若女子一開始便不會生起那份惻隱之心,這世上的癡男怨女也不會那麽多。”[2]

“嗤,心疼賀公子……我倒是覺得他用不著你心疼。”

這個話題真是沒完沒了了。

路之魚頭疼的扶額,牽著阿厭快步向前走去,邊走邊道:“好啦好啦,不心疼他,人家美人在側花滿堂,也用不著我來心疼。我知道你後半句想說什麽,是不是想說,有那份閑心還不如心疼心疼這會兒奔波忙碌的我們?”

阿厭不置可否。

路之魚嘆一口氣,卻是沒再說話,快步跟上了慕千裏雲別塵的步伐。

跟這個幼稚鬼說話弄得好像她也變幼稚了似的。

她擡起頭向前看。

面前是一座土木結構的四角頂建築,兩邊屋檐下懸掛著幾個長方形白紙燈籠,燈籠兩面都寫有聯語——未晚先投宿,雞鳴早看天。[3]

明明將才他們從遠處看時,這家客棧還沒有點燈,整片建築陷入黑暗當中,可當他們到達這跟前時,客棧倏而亮了起來,門口的燈籠裏依稀可見火光閃爍。

有了燈,路之魚就沒那麽害怕了。

她松開阿厭的手,走上前去,“進去看看?”

少年垂下眸,落在自己的手上。

空蕩蕩的手掌中失去了那份唯一的熱源,他的手掌收回握拳,感覺到了指尖叩入掌心的冰涼。旋即他又擡起眸,不在意的背過手去,望著他們要做什麽。

雲別塵點頭,一邊上前推門一邊道:“好。”

隨後,咯吱一聲。

客棧的門應聲而開。

裏邊燈火通明,一樓桌幾上坐著不少食客,店小二忙的渾身是汗,算賬的拿著算盤一頓亂打最後得出了幾個數記在簿子上,掌櫃的一瞧他們進來,便笑著迎上來,“客官裏邊請,打尖兒還是住店呢?”

雲別塵道:“住店。”

掌櫃的便揚聲道:“住店!”喊完後他又轉過來沖著雲別塵笑道,“幾人吶?”

雲別塵指了指周圍幾人,道:“我們四個,要四間房。”

“好勒,四間房!”

“對了掌櫃的,我將才過來為何沒看到你們客棧點燈,黑漆漆的一片,叫人什麽都看不清。”

“是這樣的,小店小本買賣,燭火昂貴,成本太高,故而未入夜之前我們一直都是不點燈的。”

那滿面笑容之人訕笑著把這個問題糊弄過去,雲別塵也沒細問,跟在小二身後上了樓,一直等小二將他們領到房間門口才道:“你先下去吧。”

小二點了點頭,“有什麽事您吩咐就行。”之後轉身下樓。

“咯吱”一聲,房間門被雲別塵一把關上。

四人湊在一個房間裏說話這還是從未有過之事,大家一時都有些新奇。路之魚隨意挑了把椅子坐下,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肩,“那個掌櫃的,他在說謊。”

雲別塵挑起眉梢,“聽出來了,那我們現在要怎麽做?”

路之魚索性趴在桌子上,懶意洋洋道:“不做什麽啊,這客棧的人與月亮谷的人一樣早就已經死了,現在出現在我們眼前的都是亡魂。”

慕千裏頓了頓,“亡魂?”

路之魚歪了下頭,道:“是啊。只是一群因執念不散不想離去徘徊人世的亡魂罷了,沒必要收服,千裏,放下你的劍,不要再去想著滅魂收服他們啦!”

察覺到幾人的視線,慕千裏尷尬的放下劍。

“好了,歸回正題,明日我們去黃府尋找黃小姐,順便一探究竟,至於今日,大家也累了吧,回去好好休息。”路之魚趴在桌子上揮了揮手,吊著聲線懶散道,“順便說一聲,我住這兒了。”

*

夜半時分,客棧的燈早早便熄滅了。

路之魚打開窗柩,站在窗沿邊,目光冷淡地註視著黃府的方向。

當初選這個房間,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這個房間的窗戶正對著黃府,選這裏也只不過是圖個方便。

她的手中拿著整個靈海鎮的地圖,這是那會兒問店小二要來的,她已經大致瀏覽一遍,發現整個靈海鎮是沿山脈而建,最靠近山脈的地方……便是黃府。

“山脈……黃府?”

她的唇齒張開,輕言細語的將這個詞語又讀了一遍。

這二者又有什麽關系?

突然,周圍有一道細小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。

路之魚驟然回神。

那道聲音仿佛像是小石子從什麽地方滑落,掉到地上的聲音。

“掉到地上?”

路之魚猛地擡頭,一睜眼便是一顆倒掛著的頭。

“!!!”

她登時睜大眼方要張嘴喊出聲,乍一看,便見那人頭上沖她吐了吐舌頭。

路之魚楞了楞,試探道:“……阿厭?”

被叫到名字的人猝然莞爾,手上打了個響指,少年倏地落下來,坐在窗沿上,笑瞇瞇的看著她,“嗯,答對啦。”

被嚇到險先一口氣提不上來,面色蒼白的路之魚:“……你是不是有病?大半夜跑來嚇人!”

阿厭雙手撐在窗沿上,晃悠著兩條腿,羊絨般柔順的黑發披在他的腦後,不紮不束,幾縷微卷的劉海在光潔的額頭前隨風輕拂。

聽見她罵人,也不生氣,對他來說路之魚這幅氣鼓鼓的模樣實在少見,故而眸中溢出幾分玩味,輕聲道:“我只是過來提醒你一下。”

路之魚正在試圖平覆自己剛剛被嚇得怦怦直跳的心臟,聞言,扭頭望過去好奇道:“提醒什麽?”

“靈力。”少年靜默半晌緩緩出聲,“你沒發現,你的靈力已經恢覆了嗎?”

作者有話說:

[1]是我不知道在哪裏看來的,現在因為時間有點遠所以忘記了,等到之後見到出處我會標明。

[2]純屬小薛氣而不自知的氣話,他這個時候是在陰陽怪氣,另外註明一點,文內人物三觀不代表作者三觀,文內人物三觀只是在屬於人物的那個年代應景而生。

[3]未晚先投宿,雞鳴早看天。——來源百度百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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